李治眼皮跳了跳,默然无语。
他不傻,自然明白李泰这句话的意思,是在告诉他别以为你自己心里存着兄弟之情、手足之谊,将来争得储位之后便当真能够善待一众兄弟。有些时候人的意志并不能贯彻始终,一个小小的变故,便足以引发灾难一般的后果。
“所以,为兄如今醉心于大唐之教育事业。”李泰呷着小酒,慢悠悠说道。
正因为我看懂了皇权的独裁性质,以及完全不可控的真相,故而宁愿放弃争储之机会……
李治捏着酒杯的手指有些因为用力而发白,神情愣忡了一下。
良久,他方才缓缓说道:“哥哥应当相信,小弟心中始终顾念手足之情,无论将来形势如何,有些事情,小弟宁肯自己去死,也万万不会去做。”
见他心志坚定,一意孤行,李泰也懒得再劝,叹息一声,幽幽说道:“这天底下的事情谁也无法猜测结局,有些时候,死并不能改变什么。”
李治默然。
他当然听得懂兄长明里暗里的暗示,可是听得懂又如何?他并不认为兄长是对的。父皇整日因为当年玄武门的事情长吁短叹,一副悔之不及的样子,可如果当年那一幕重演一回,难道父皇的选择会有所不同么?
绝对不会。
甚至于父皇每每提及当年之事,都要扼腕长叹锥心蚀骨,可是在李治看来,那就只是演戏给人看而已,让世人认为他只不过是无路可走,被逼无奈。事实上呢?就算太子李建成和李元吉不得不杀,可若是想要放过这两人的子嗣家眷,谁能反对?
这就是身为皇帝的权力,一言而决人生死。
当真想要让人活着,无人可以阻拦,只要自己坚定心志,不被旁人所蛊惑,登上帝位之后善待太子已经诸位兄弟,谁敢违逆皇帝之意志,行下悖逆之举措?
马车晃晃悠悠,车厢内兄弟两人呷着小酒,居然一时无言。
半晌之后,马车慢慢停下,车夫在外头轻声喊道:“殿下,房府到了。”
车门从外面打开,两兄弟互视一眼,起身下了马车。
房府大门前、院墙上张灯结彩,门口来来往往的宾客犹若过江之鲫,不过这会儿都渐渐停下脚步,将门前给空了出来,恭敬的等着两位殿下入内之后,再行走动。
李治抬眼看去,便见到房俊一身平素很少穿的绛红色吉服,头戴梁冠,满面春风一团和气,快步的迎了上来。在他身后,则是一身常服的马周与李道宗,俱是面带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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