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向九叩首,痛哭大呼曰无以仰对圣朝,遂自投塘水而死,其塘去营门不过六七丈。土人言其平日之勤劳,临终之忠愤,至今有流涕者,亦可见公道之不泯也。
吴文镕受三朝恩遇,为督抚二十年,前此海塘溃决,尚且慷慨激烈,投海捐躯,岂有全军覆没,反肯濡忍偷生之理?幸赖圣明鉴照,优加恤典,赐予美谥。吴文镕得雪斯耻,永衔感于九泉。否则名节诬堕,虽死犹有余愤矣。
吴文镕既没,青麟帮办军务,崇纶又与之百端龃龉:求弁兵以护卫而不与;请银两以制械而不与;或军务不使闻知,或累旬不相往返。青麟在长沙时,与臣言及崇纶之多方掣肘,台涌之坐视不救,辄为之椎胸痛恨,怒眦欲裂,未知曾否入奏。
大抵治军如治家,兄弟不和,则家必败,将帅不和,则军必败。一人而怨詈众兄弟者,必非令子;一人而排挤众将帅者,必非良臣。上年张亮基欲以全力防田家镇,崇纶既阻且挠而不合,继又倾挤吴文镕,旋又忌害青麟,皆使衔恨于地下。平心而论,鄂省前后溃败、决裂之由,不能不太息痛恨于崇纶也。
自贼踞汉阳、汉口为老巢,由是西至宜昌,北至德安,南犯湘省,三次攻陷岳、常、澧州,纵横百余州县,蹂躏殆遍,庐舍荡然,寸草不留。崇纶闭坐一城,置罔闻知,土匪掳掠亦置不问,所失国家土地并不一一详奏。百姓之言皆曰:青巡抚在此,尚有兵勇驱贼之掳掠,尚有告示怜民之疾苦;崇巡抚并告示而无之,全不恤我等为大清之赤子矣!积怨如此。
我皇上优容臣下,仅予革职。崇纶稍有天良,亦当以死图报。乃于六月初二武昌城陷,崇纶随众军逃出,展转偷生。反称革职回京,已于前一日先出鄂城,呈请转奏。身为封疆大吏,无论在官去官,死难是其本分,即不死亦不妨明言,何必倒填日月,讳其城破逃生之罪?劾人则虽死而犹诬之,处己则苟活而故讳之,岂非无耻之尤者哉!
臣入湖北境内以来,目击疮痍,博访舆论,莫不归罪于崇纶。以年余之成败始末,关系东南大局,不敢不据实缕陈。其应如何声罪严究,圣主自有一定之权衡,微臣不敢拟议。所有博采公论,缕陈鄂省前任督、抚优劣情由,恭折附驿奏闻,伏乞皇上圣断施行。谨奏。
咸丰帝闻,怒斥崇纶偷生避难、辜恩昧良,谕命逮治。又道:曾国藩一书生,乃能建此奇功,人还如此之低调,国家栋梁矣!
恭亲王奕忻道:“各地战事,惟鄂域畅顺。庐州、镇江、浦口、金陵、连镇、高唐等,皆无甚进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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