拿定主意,端起杯盏来朝云仲行礼示意,仰头一饮而尽,很快面皮就红润起来,甚至连经风吹日晒所留的万千道沟壑,也舒展大半,由喉头咯吱挤出些哈气响动,瞧着相当心满意足,分明是酒量算不得甚好,也或许是多年不曾沾染过好酒水,登时面红耳热,恰好就借这么两分醉意,与云仲攀谈。
汉子确属黄从郡人无疑,家世干净清白,倒也不必与外人隐瞒多少,而是原原本本告知云仲,早年间倒也曾背井离乡,去往上齐天下闯荡,单是上齐西北地,就小住过几载,不过当真未曾积攒下来什么银钱,即使是年纪轻轻时候,也曾自诩过精于生意,又多豪爽,虽无过多自满的心思,然而钱囊果真是未曾如潮水涨起,后来也自然就断绝了那等出人头地宏愿,安心退回黄从郡中,归乡不满一载,黄从郡便被人拆分为南境北境,日子更为惨淡。
这也是当初云仲能从此人口中,听闻到只字片语的乡音,尤其提及青柴时,汉子连声朗笑,言说自己早年间还真是去过两趟青柴,甚至还晓得那里有个极大户的人家,似乎是姓荀。
「倘如是膝下无儿女,小人还真乐意再去往旁的地界闯荡一番,奈何自家的婆娘染重病,无药可医,只留下这么一双儿女,加之黄从郡现如今这番模样,就再不敢有什么抽身外出的念头,」汉子言说自个儿姓许,大抵是幼年时身子骨弱,生怕不得养活,双亲便替其取名腐草二字,意在令上苍觉得其名姓低位,不至于将命收了去,而后又继续道,「看公子当然是那等知礼的,当然是要掏心窝子说几句知己话,受人敲骨吸髓,难道还要令儿女继续为奴为仆,幼子贱卖一身血汗,姑娘凭容貌挣得十载高人一等,到稍稍人老珠黄时扫地出门?要咱说句平日里不敢说的话,黄从郡凄苦世态,就到小人这辈即可,何苦在令子孙继续扛着这等毫无道理的罪过。」
酒开人胆,许腐草难得不曾像往常那般将言语藏到胸中,也或许这位勤恳的汉子,实在已是憋闷到不吐不快的地步,见云仲似乎同其余达官显贵公子王孙不同,于是又仰头饮尽一盏酒,可话到嘴边瞥了眼客栈小二,还是压低言语声,但那张沟壑纵深吃尽雨打风吹的黑脸,还是有那么两分自傲,稍欠身凑到云仲跟前。
「不隐瞒少侠,我家姑娘可是早早便懂事,知晓如何照料其幼弟不说,时常还要抢着替小人分担些重担,比不得大户人家那般十指不染阳春水,可当真却是自幼孝而知礼数,凭小人替人驾车,时常顺手还要捡些黄从郡北境的旧物件器具,再不出两三载,小人这一双儿女,必然能从此地脱身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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