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己此刻心情不大好。可那并不是纯粹的怨怒,只是种相当平淡的失落,是在巨大的落里反涌出少许欢欣和安宁。未来是模糊而可怖,命运是注定悲剧性的,可至少此时此刻,独自坐在一个属于他者的幻梦中,人才得以跳脱他自身的局限。只有在这种时刻,他可以毫不忧虑地展开狂想,关于未来,关于生活,最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呢?如果日子一天接着一天过下去,再也没有超越世俗的事物在他面前出现,他该怎么处理自己的事?
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会死在他前边,这是很容易想到的。可他自己的“死期”还要更早,在衰老速度暴露出明显的异常以前,他的社会身份就必须死亡。身处这样一个网络信息日渐密集的社会,要隐匿在深山老林里埋头种地,或在市区以无名氏的身份活上百年,那可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。除非他也懂得如何给别人催眠洗脑。
不过,在梨海市的头四十年,要给自己伪造一个合法身份或许行得通。在那之后,当他能动用的关系网逐渐瓦解,他就必须离开这儿,去那些户籍系统落后的国家转转。如果那时昂蒂还在,她倒可以帮得上许多忙。至于钱呢?也许他可以学点到穷乡僻壤也用得上的手艺,比如木匠或编织。他还可以在“罗彬瀚”还活着的时候把部分保值资产转移给周雨,后续的几百年里就时不时回来瞧瞧周雨的后代,从他们那里拿点经营的本钱。那时他还可以跟他们聊聊周雨的事情,成为一个神秘莫测的祖先传说——想到这里时他蓦地清醒了,察觉出这场白日梦里最大的漏洞。要是周雨根本没有后代呢?
也许是时候关注罗骄天的感情生活了。当他暗暗这样想时,有人从店门口走了进来。罗彬瀚抬头望了一眼。两边都吃惊地愣住了。
“你?”安东尼·肯特说。
罗彬瀚的手慢慢松开酒杯,脸上刚摆出的笑容也消失了。“是我,”他打量着对方,“你是怎么回事?”
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那个红头发的外国青年,他在这家店里认识的神秘朋友。尽管时间过去了大半个月,安东尼可能还没厌倦这座城市。罗彬瀚在来“枪花”时就隐隐盼着会遇到这个人,或者遇到那位不曾露过面的店主。可是,眼前这个重逢的老朋友完全和罗彬瀚预想的完全不一样。
在短短三个星期左右的分别里,这人已剧烈地消瘦下去。他原本就够瘦了,个头在他自己的人种里也不算高,而眼下更是形销骨立,憔悴不堪。两个深陷而发黑的眼窝使得眼球益发突出,头发也干枯凌乱。或许是心理因素,罗彬瀚甚至觉得他的发际线都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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