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冷静地、深信不疑地说:“外面的人已经被替换掉了。他们中有人一直监视我,要找机会害我。我已经见过其中的几个。他们都不是活人,都是早被换掉的。虽然他们杀不死我,却总想把我活埋起来,逼我自己把自己杀了。我躲在这儿,他们就以为我已经被困住了。我,死不了。”
假如换成任何成年人在场,一定会把这件事判断为纯粹的被害妄想。但在那时的他眼中,道理的正确与否是从身份和态度决定的。老人虽然被关在地窖里,却是一个不可否认的长辈,说话时不容置疑的权威感,也完全不输于学校老师。而言语中流露出的神秘氛围,更令他愿意去相信老人的话——真要有长生不死这件事存在,那不是太好了吗?然而,如果老人的话是真的,那可怕的事实就是村中藏有非同一般的坏人。非但不是真正的村民,甚至也可能不是人类。
“他们是谁?”他小声地问对方,“是谁要抓你?”
“哪个都要抓我。他们啊,可以装成任何人的样子。说不准什么时候,就变了。”
这时,地窖中露出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,仿佛从说话开始就从来不曾眨动过。他懵懂地回望过去,忽然间透过那双眼睛,看出了潜伏在后方的疯狂念头:老人正在怀疑他,认为他也被别的东西替换掉了。
当时他只是感到委屈,却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大的风险。后来地窖里的老人死了。据说是被旧菜坛子的碎片绊了一跤,从梯子上跌落而意外摔死的。这种死法又引起了新的流言,认为是他们家里人悄悄地解决了一个麻烦。他也终于在震惊中遽然醒悟,老人关于长生不死的故事终究只是疯话。这才是真正的疯狂,不需要像戏台上的演员那样举止滑稽,也未必会像小孩般哭笑吵闹。所谓的疯子即是视疯狂如真理。
当老人因为疯病而咬掉村中小孩的手指时,当他在雨夜的泥地里浑身赤裸、像蛇一般蠕动爬行时,他的情绪或者就和躲在地窖中时同样平静。因为有着永生不死的自信,对于常人所无法忍耐的孤独与痛苦,他可以轻易地接受;对于常人无法想象的残酷暴行,他也可以轻易地实施。在旁人惊恐尖叫的时候,老人眼中看见的究竟是什么?他幻想中那个赐予了长生的“乌梢公”,是否也曾在他人鲜血流淌时对他悄声低语,把种种偏执的念头送进他耳中?
如果这一切并不是出于那颗错乱头脑对于死亡的极端恐惧,而是受到了真实存在的精怪蛊惑,那对于自己而言不啻是精神上的赦免。因而,每当对血脉遗传和未来命运的恐惧袭上心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