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边的平台衔为一体,然后自边缘处回缩下降,好将可供落脚的面积缩减至最小。罗彬瀚也站起来,慢慢爬到箱盖上趴倒。这真像是墓穴探险故事里才该有的场景:盗墓者为了躲避机关而趴到棺材表面,同沉睡的亡者仅隔一张薄板。他想起了周温行的那句话……那里的人没有善恶,那里的伦理只关乎生与死。
如今他也是个善恶立场模糊的人了。他真的丢掉了一些东西,为此他也必须得到满意的成果。于是他静下来,放慢呼吸,放到最慢最细,就像身下的箱子里真的藏了一具僵尸,一旦得了活人气息就将死而复生。他耳中有种电流涌过般的麻痹感,不疼但晕得厉害,可能影响了他的听觉。他把脸贴近箱子表面,能听见里头传来冤魂厉鬼的凄惨嚎叫。箱子的厚度不超过二十五公分,可那哀嚎却像是从极深处飘上来的。从炼狱、地狱、地狱十八层、到十八层下面还有什么?是乌龟塔。乌龟驮着乌龟再驮着乌龟。
他闭上眼睛。亡魂的惨叫消失了。那不过是他的臆想,箱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,最多是电力系统运转时发出的嗡嗡声。陷阱箱可能是整个环境里最先进最精密的设备了,它必须把体积缩小到极限,可内部环境却不能有丝毫误差……这都是李理的工作。他对此做不了什么了。现在他能做的就是,平静。
关于保持平静的技巧,李理曾建议他练习正念,但他发现这一套对自己效果很差。试问要怎么做得到呢?在一个毒烟漫地、烈火燎天的场所,在和他最憎恨的怪物打得你死我活以后,再叫他去“不带批判地感受当下时刻”,那可真是个天才想出来的主意。他早早放弃了尝试,但他有自己的办法。他不需要清空大脑,去感受自己那被药物麻痹的身体,而是让大脑被别的东西占满。重要的东西。目标。
现在,来做一件人们通常不在火线战场上做的事:思考。对他甚至可以算是深度思考。思考纯粹的假设问题能助人排除情绪干扰。就从那个最初最基础的疑问开始:天生的盲人怎样理解世界?他们觉得世界是永恒黑暗的吗?
目前的答案是,不。
这种人和后天的盲人不同,他们的大脑从未有过处理图像和光学信息的经验。因此,他们可不是“我的世界里只有一片黑暗”,而是根本就不能理解“颜色”,就像没长嗅觉器官的生物不能靠眼睛去理解气味。对于那些接收不了光信号的生物而言,世界的真相从来不是一副五彩斑斓的光学图景,而是沸腾搅动的气味分子、声波、震荡波、热量、湿度……就连扁盘动物和多孔动物都有和外界交互的方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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