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怪抓走了,就像探险故事和神话史诗里的人物;罗骄天还会问他死掉的外祖父到底何时归家,仿佛他很自然地相信死去的人迟早都会回来,至于那是震怒日还是亡灵节,他却不是很在乎。他们都曾被评价过是“机灵的小孩”,可对于死亡的事都会有种种奇想;而等他们再长大几岁以后,他们又会把曾经的奇异观念全忘个精光。到了现在,俞晓绒绝不会承认她曾经坚信自己是永不衰老的,跟身边的大人根本不是同类。
他自己以前可能也这样。在他六岁时,这世间最大的灾难只不过是父母之间偶尔的口角,同龄人的一丁点敌意,甚至是大人们略无恶意的忽视。光这些就够六岁的小孩自以为悲惨了。至于死亡,那反倒无足轻重。小孩对死亡产生焦虑往往要到八岁以后——难道我也非死不可吗?俞晓绒就这么不可置信地问过他。当时他没有撒谎哄她,不过她也并不死心,很郑重地要求他们在她死后妥善保存她的遗体,不得焚烧或沉海,以防某天她还能打赢妖怪原地复活。
现在他眼前又是另一头野生动物,猿猴进化后还未脱本性的幼崽。她虽天资聪颖,却不知晓通往更高境界的品质,只有无限尊大的自我与掠取外物的贪婪。又或者年少的这一边才是对的?成人因渐趋终末而胆怯昏昧,只顾眼前醉心享乐,不敢仰望星穹之高——将死之人啊!昔时喜怒悲欢空牵劳,而今断送之日将来到,妄想痴心一旦抛,再不念天远与梦遥!
他把鸟骨丢到地上,踢进落叶与树根的缝隙深处。
“它帮不了你。”他干脆告诉她,“它不能告诉你死后的事,因为你和它不会去同样的地方。它喜欢的地方你却未必喜欢,这里没有一个大园子能让你们同时满意。”
“那我死了会去哪里?”女孩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罗彬瀚说,“我只知道一部分人会去什么地方。我听说那里的条件还不错,可我已经去不了那个地方了,恐怕你也没机会。不过换了我是你,我就不急着去想死后的事,先把活着的日子过好。你要知道,就算死后你去了最好的地方,不缺吃也不缺穿,有些活着时能体验的东西也不会再有了。”
“什么东西没有了?”
罗彬瀚木然地站立着。“痛苦。”他低声说,“人死后再不会有痛苦。就算泡进岩浆和油锅里,至少情况也在你自己的掌握之中,不会变得更差;要是只有一片虚无,那么就更不必再害怕未知。只有活着的时候你会有痛苦。”
“你是身体不舒服吗?”
“不,我现在身体很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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