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平安随口说道:“那乌头是你春采而得,其实同样一味药草,采药的时月和地点不同,就各有各的名称和药性了,此理不可不察。像这乌头,在古蜀地界的黄庭国,以及那大骊龙州,前不久更名为处州了,药性就比别处更好,又以每年九月采摘、曝晒尤佳,不过在处州那边,别称泥附子,既然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,那么最为讲究土性的药材,自然也是差不多的。”
宁吉眼神熠熠道:“吴道长,我以前只听说过大骊龙州,以后一定去那几个地方走走看看。”
“少年血气旺盛,志存高远,是要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。”
陈平安点点头,将那几本书放回樟木盒子,还给少年,笑道:“人生路途漫漫,得个休歇处,还能喝一瓢水解渴,就是善缘法。贫道就与你多说几句题外话了,自古各脉医家,素来分歧不小,相互间吵架起来,骂人很凶的,不过读书人骂人,不在嗓门大小,往往是越文雅越刻薄。”
陈平安以手掌压樟木盒,“其实分歧不在书,还是在人。既在服药之人所处地界的气候各异,也在用药之人的个人师承和见解。宁吉,你也算是读过几本药书的人了,那贫道就要问你个问题了,各脉郎中如此吵架,到底谁对谁错?”
少年用心思索片刻,欲言又止。
陈平安笑道:“有话直说便是,又不是科场考试,贫道既不是科场考官,你也不是赶考举子,贫道不是教书先生,你也非蒙童,并无考校之意,我们就只是随便闲聊几句而已,不用紧张。”
文字和言语,既是沟通人与人之间的桥梁,同时何尝不是一种障碍和界线。
宁吉挠挠头,犹豫片刻,“吴道长,有没有一种可能,没有对错的分别,只有更好与更对?”
陈平安笑道:“答案到底是什么,你以后自己慢慢找。总之做学问,可以与谁争个面红耳赤,做人,还是要冲淡平和几分的。”
少年若有所思。
道士笑着调侃道:“呦,竟然听得懂这种大道理?”
少年咧嘴一笑,“听不大懂,反正先记住了,以后慢慢想。”
道士抚须点头,赞叹道:“孺子可教。”
随着与这位吴道长的东一榔头西一锤的对话,不知不觉,少年变得心境祥和起来。
就像少年心境当中,多出了个地方,名为大骊龙州,仿佛心路上,远处还有些书铺,里边搁放着几本药书,就是价格不便宜……都在等待少年的远游和见面,而在这条少年尚未启程的道路上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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