浪花猛烈地喷涌,像雪崩时飞溅起的团团白雾。风速很急,海浪也全无柔和之态,甚至都不能算是波形的,而开始变得有棱有角,尖锐且冷硬,如同被暴力砸损的油质宝石。层层浮沫被轰鸣的发动机泼洒到这些坑洼不平的表面上,再被艇身左右推挤,远远地扩散向远方。
驾驭这种的机械有点像是在骑一条水龙,或者一匹海中骏马,拖着它雪白而逶迤的鬃尾,发出永不疲倦的吼声。但更重要是那种难以预测的活物般的颠簸。永远没法靠眼睛来预测接下来的路是会起还是会伏,忽而会甩得人把屁股猛摔在座位上,忽而又侧倾到把胳膊都泡进水里。这是陆地上的交通工具不会轻易碰见的状况,然而却是海与洋流的常态,是这不可预测的水体给了机械骏骐生命力。
罗彬瀚踩着油门,不大担心自己会被颠下去。回梨海市以前他练过三四次,自我感觉已经够用了。事实证明他确实掌握得不错:离开港口的时候他和刚兜回来的小容几乎是擦肩而过。小容在后头抱着教练的腰,大声问他小罗总在哪里——她把他认成教练了,想必是因为头盔。罗彬瀚腾出一只手挥向沙滩,暗示她那个二世祖已经玩累了,眼下正在沙滩上盖着杂志睡觉,脸上还抹了一层厚厚的防晒油。
小容稍后可能会去沙滩上找他说话,但她不是很难应付。躺在沙滩上的人将在领口别一枚麦克风,李理可以用他的声音叫一切干扰者走开。这些都是小事,只需抛在身后的事。真正重要的事在前头。他先是往北边走,接着又拐个弯往东,飙到了完全看不见岸的位置。一排橙红色的浮球漂在碧波中,昭示着此处是安全区的边界。
罗彬瀚抬头张望了一下,在他十点钟方向看见了另一艘银黑喷漆的摩托艇,艇上坐了两个人。他松开油门,让发动机进入怠速状态,又甩了个小弯,慢慢地顺着波浪靠了过去。对方也在原地等着他靠近。他辨认出了艇上两个人的体型,知道坐在后头的那个才是教练。
从这一步开始已经不能出错了。他对自己说。然后他摘掉自己的头盔,抹着脖颈上的水愉快地大笑起来。
“感觉怎么样!”他越过风浪声喊道,“还不太吓人吧!”
坐在前头驾驶的人也摘下了头盔。周温行的头发只沾湿了末梢,脸上还是一贯的平静,没有对驾驭人类的水上玩具车有什么特别感想。罗彬瀚也不觉得很失望。连赤县彼得潘都能从嘴里说出“黑箱”这样的词,周温行会使用点简单机械再合理不过。他搞不好连飞船都会开。
“你这就已经掌握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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